酒意上涌,醉得我意识飘忽,如坠梦境。
从小带我长大的方姑姑说过,人死之前,人生种种都会如走马灯般浮现过脑海,等浮光掠影般的回忆结束,生命就会如同烧尽的烛火一般缓缓熄灭。
此时,我就看到了六年前的刘琮。
我们的新婚之夜,数百支明烛照彻坤宁殿,我被烛光刺痛的眼中浮现出一张精致的少年面孔。
他板着脸,漂亮的墨黑色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光,把手中的纯金喜称连同挑下的盖头一起摔在地上。
宫人们捧起地上的喜称和盖头,惶恐地向我跪下请罪。
我这个皇后,显得比怒火中烧的皇帝更像是皇城的主人。
他们的惶恐和恭敬,并不是因为我,而是因为我爹。
我爹萧绰,被称为国之柱石,官拜大司马,爵封武亭侯,手握大梁半数雄兵。
他在先帝在位时发迹,征战四方战无不胜,一刀一剑打下了这位极人臣的权势地位。
只可惜先帝盛年驾崩,君臣相得的佳话还没传唱几年,我爹就从先帝的心腹,变成了新帝的心腹大患。
辅政十二载,我爹的野心也一步步膨胀,他开始不满足于无冕之王的待遇,想尝尝亲自戴上天子冠冕的滋味。
这第一步,就是强逼皇帝娶了我,从皇帝的臣子一跃成为皇帝的岳丈。
刘琮摔的是我的喜称和盖头,打的,却是我爹的脸。
我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,有点头疼,但好歹是我大喜的日子,累了一整天,我也没力气折腾,就挥手示意宫人们都退下。
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后,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我和刘琮。
他远远站着,皱眉移开视线,似乎多看我一眼就会辣到他尊贵的龙眼。
我已经累得很了,三两下除了外袍,摘下凤冠,自顾自卸了满脸的脂粉。
殿内的烛光着实太过耀眼,我走过去一盏盏熄灭。
刘琮正站在烛火最盛之处,精致的眉目在烛光的照耀下越发夺目,我却困得没工夫细看,只打着呵欠说:「劳驾让让。」
他瞪着我,脚下不动。